在伊朗首都德黑兰市中心，有一个别具特色的地毯博物馆，那里是伊朗地毯艺术的集萃地。在伊朗，地毯承载着悠久的民族历史文化，是璀璨文明的象征之一。 徜徉于博物馆中，许多地毯上的绘画图案让人驻足凝视。一些画的构图、意境和创作手法竟与中国的山水画如出一辙，令人不禁感叹文明的共鸣。笔者在一幅挂毯前站定，观看上面的绘画，但见翠柳的枝头上，两只黄鹂儿在啁啾鸣唱；碧蓝的天空中，一行白鹭正展翅翱翔。这简直就是中国唐代诗人杜甫“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意境的真实写照。如果不是在伊朗亲眼见到，笔者还以为是一幅精美的中国工笔画作，而这却是地道的伊朗细密画。 伊朗地毯博物馆里展出的细密画。 细密画是伊朗绘画艺术的瑰宝，以其细腻的笔墨、丰富的色彩和富有表现力的主题而闻名。伊朗细密画的风格和技法，受中国工笔画影响颇深。对此，伊朗学者纳思霖·达斯坦在其学术著作《伊朗细密画中的中国元素》中认为，伊斯兰教兴起前，中国传统绘画技法就流传到安息和萨珊时期的波斯。元代，一批中国画家沿丝绸之路跋涉前往波斯。波斯（伊朗）画家学习用毛笔作画，将中国传统文化元素和绘画技法与当地文化、历史等相融合，取得了辉煌的艺术成就。山水、鱼虫、花鸟、植物、人物等，都是细密画的涉猎对象，很多细密画乍看起来都能找到中国工笔画的影子。 还有伊朗学者认为，波斯古代寓言故事集《卡里莱与笛木乃》中的细密画插图，绘就于1298年。画中的花草、树木、山川以及动物的线条，明显具有中国南宋绘画艺术的特点。 细密画堪称古代丝绸之路上中国和伊朗（波斯）文化交流、文明互鉴的结晶。中国和伊朗同为底蕴深厚的文明古国，文化交流历史源远流长。风送驼歌，月留帆影。无论在陆上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两国人民交往不断，一直保持着出入相友、相见以诚的传统友谊。有西方学者评论说：“伊朗画家刻意学习中国画的技法，而中国画家也给了他们帮助和指导，随着时间的推移，其精细程度甚至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令人叹为观止。” 在伊朗国家博物馆，笔者有幸见到了那里收藏的32件中国元青花瓷器，一个个器形硕大，花纹清丽典雅，工艺精湛无比，堪称罕见的艺术精品，被伊朗国家博物馆视为“稀世珍宝”。目前，中国文物鉴定专家公认，元青花瓷器的真品，世界上仅有300多件，中国现存100来件，其余约200件在国外，伊朗存有40多件（除了伊朗国家博物馆的32件，另外10多件收藏在伊朗其他博物馆）。 伊朗地毯博物馆里展出的细密画。 伊朗国家博物馆前馆长卡格介绍，伊朗是元青花瓷的重要收藏国。目前，伊朗的18个博物馆共收藏有中国瓷器800多件，其中包括中国宋、元、明、清等各个时期的瓷器珍品，大部分都是通过丝绸之路来到伊朗的，为当时的皇室贵族收藏。 不但瓷器，中国的丝绸、茶叶等同瓷器一样，也很早就传入伊朗。同时，伊朗的香料、宝石、珍珠、石榴、藏红花也传到中国，受到欢迎。此外，两国在文学、音乐、艺术、绘画、建筑等领域也有广泛的交流和互鉴。这种文化交流不仅仅是两个国家、两种文明的交流，更是人类文明史上的佳话，充分展现了人类文明的包容性和多样性。 文明是多姿多彩的。世界是一座姹紫嫣红的大花园，如同自然界物种的多样性一样，每一朵花都有着不同的形态、颜色和香味，不同国家、民族的文化也各有其独特的魅力。和羹之美，在于合异。文明因沟通而多彩，文明因互鉴而丰厚。从伊朗细密画深受中国元素的影响，以及中国瓷器在伊朗“落户”并受到珍藏，不难品味出这样的道理。 伊朗作为中东文明的重要代表之一，有着其引以为傲的文化传统和历史底蕴。博大精深的中华文明，有着丰富的文化遗产和优秀的文化传统。两大文明值得相互学习、相互借鉴，“各美其美，美美与共。”中华文明以宽广胸怀拥抱世界，奏响人类文明“八音合奏，终和且平”的新乐章。从波斯细密画这个文明互鉴的小小缩影可以看出，中国和伊朗（波斯）两大文明邂逅，宛若千年沉淀的文化碰撞出璀璨闪烁的艺术之花，两国人民共同绘就一幅幅绚丽多彩的文明画卷，不断丰富彼此的文化宝库。如今，在共建“一带一路”的进程中，中伊两国更要携手共建色彩缤纷的文明百花园，以更精湛的画笔，描绘共建“一带一路”的细密画和工笔画，为世界文明交流互鉴贡献更多力量。

（作者为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

【注：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一般项目“乾嘉笔记叙录与整理研究”（项目编号：19YJA751039）阶段性成果】

责编/韩拓 美编/王榕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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