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古为新，夫子庙泮池风光经典永存
今年春节，南京夫子庙桨声灯影、人气鼎沸，成为全国热度最高的5A景区。在夫子庙等景区推动下，秦淮区春节假期累计吸引游客500万人次，占到南京游客的1／3；实现旅游收入50亿元，约为南京旅游总收入的1／4。
元宵节后，夫子庙延续春节旅游“长尾效应”。2月21日是周五，记者当晚在现场看到，夫子庙广场人潮涌动，文德桥上人多得迈不开脚，泮池码头游人排队上船、游船趟趟满载。南京秦淮风光旅游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戴雪松介绍，春节期间内秦淮河79条游船满负荷运营，平均每分钟发出1班；平时周末也是每几分钟发船一次。去年一年，有200万游人体验内秦淮水上游。
灵动闪亮的河水、古色古香的画舫、层层叠叠的古建交相辉映，演绎着夫子庙经典永存的“名场面”。时光若是回溯到40多年前，夫子庙可不是这番光景，那时除了泮池和大照壁，其他基本上没有。然而，也正是泮池和大照壁，奠定了夫子庙重建的历史空间和振兴原点。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几代专家和建设者守在秦淮河畔，尊重历史、与古为新，数十年不懈努力，逐渐成就了夫子庙、秦淮河今天的辉煌。
今年90岁高龄的南京市建委原总工叶菊华，从1982年就来到秦淮河畔，参与了由潘谷西、钟训正等老专家领衔的夫子庙重建工作，负责聚星亭、魁光阁和东、西市等孔庙建筑群建设设计。她从1985年起负责秦淮河风光带规划设计把关，是夫子庙风景区重建的亲历者、见证者。叶菊华回忆，重建之初，夫子庙可谓“家徒四壁”，但作为全国孔庙中唯一以活水为泮池的景区，专家们依托现存遗址空间，搜寻历史资料图片，于上世纪90年代初建成泮池北岸孔庙建筑群，90年代末建成南岸民居、酒店群。有了这个经典空间氛围，秦淮河水上游渐渐热了起来。
历史上夫子庙7次被毁，上世纪80年代的重建已是第八次。过去由于河水黑臭，住户背河而居。重建中，秦淮区没有机械地原样恢复，而是综合文保、宜居、旅游等功能，修旧如旧、创新设计，做好历史街区（河道）的时代表达。以夫子庙、泮池为中心，重建将滨河贯通、巷道连通，景点布局、游线组织向两边扩散。从中华门下的镇淮桥经泮池到东水关，游人乘船既能领略到殿宇重重、豁然开朗，也可体会到水巷幽深、小桥流水。
青砖小瓦马头墙、回廊挂落花格窗——内秦淮东岸的传统元素、街区格局，不仅体现在传统民居里，也被移植到景点、酒店建设中，整个风貌区浑然一体又和而不同。粉墙黛瓦的五星级酒店状元楼紧挨着5A级夫子庙景区，一点也不违和。一些河段甚至保留居民回迁的小多层，装饰白墙灰瓦后矗立河边，只为保留秦淮河一段“真实的历史”。
“夫子庙、秦淮河整治要给人‘熟悉的陌生感’，让游人感到常来常新，功能完善、吐故纳新永无终止。”秦淮区政协主席何素玉2007年起负责夫子庙建设整治，她介绍，夫子庙核心区形成从大成殿、天下文枢到大照壁的儒学轴线后，又打造了从飞虹桥、明远楼延伸至科举博物馆的科举轴线，眼下正建设科举博物馆二期工程，不断彰显提升景区的历史文化价值。此外，当地持续丰富景区游线组织，2006年白鹭洲公园打开金陵闸连通内秦淮后，把江南园林融入秦淮旅游。2013年老门东开街，加上至今仍在渐进改造的小西湖，城南旅游进一步向纵深拓展。
创新表达，门西打造“都市里的江南水乡”
在夫子庙景区成为“顶流”、内秦淮东线旅游声名日隆之际，南京2月13日启动了内秦淮西五华里休闲文化街区建设，城南复兴“历史的接力棒”交接到新一代城建人手中。“尊重历史、创新表达成就了内秦淮东五华里的精彩，也将成为西五华里建设整治的准则。”南京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局秦淮分局局长李建波说。
相比内秦淮东五华里重建时的筚路蓝缕、从零起步，西五华里的基础条件要好很多。记者2月21日徒步从中华门沿河走到西水关，发现内秦淮西线虽然尚未进行综合整治，但在游船公司沿河灯光布景，以及两岸建筑的夹拥下，已有了初步的观赏性；游船从泮池开过来，十几分钟一班次，也坐满了游客。在甘露桥到新桥间的钓鱼台，河厅河房多进穿堂、临水分布，住户前门临街、后窗面水，一些人家还有码头。三山街附近的万象天地、南京院子虽是新建建筑，但融入了秦淮民居元素，沿河开通了步行街。从仙鹤桥到西水关河段有大片空地和围挡，是此次休闲文化街区建设的重点河段，6个地块中有5处位于这里。
东南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韩冬青教授团队负责内秦淮西五华里项目设计，工作室主任孙菲介绍，西线用地性质为商业、商办和娱乐康体项目，地块以“市、廊、巷”作为设计主轴线，营造舒适游逛的景观体验。
叶菊华担纲内秦淮西线休闲文化街区设计方案评审组组长，她认为有别于富商大户、才子佳人的门东片区（南京城南以中华门为界分为门东、门西两片区），历史上门西片区以手工业、商贸业为主，这从西线两岸的颜料坊、弓箭坊、牛市等地名，以及吴家账房、北货果业公所等老字号可见一斑，河街建设中要挖掘门西的市井味、烟火气，引入民宿、商业、美食、文创、潮玩等业态，激发历史空间的当代活力，吸引年轻人和游客参与。
吸引游人到河边来，不仅河街建筑、经营要有特色，还要让游客更好地亲水。南京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局城市设计与建筑管理处处长苏玲介绍，出于防洪要求，内秦淮东线的河堤高出水面约一层楼，游人亲水不易；如今随着内外秦淮河防洪工程实施，西线将降低滨河驳岸，建设亲水步道，形成“双首层”特色空间，河道更加开敞，河街更加立体。此外从老照片看，西线徽派建筑的马头墙并不多，新建筑不必那么“西装笔挺”，这里将更多融入苏派建筑元素，放手建设“新的老房子”，展现大都市里的江南水乡人家。
老门东、白鹭洲公园等景区丰富了夫子庙、内秦淮东线的游逛体验，内秦淮西线两岸的国创园、熙南里、万象天地也是南京新晋网红地。何素玉建议西线增辟更多口袋空间、游船码头，加强水岸互动、联动周边景区。规划上，内秦淮西线将设置8个码头，游客可以任意�？可习�，就像乘坐水上巴士，下船后可步行前往愚园、大板巷、国创园等景区街区。
接续传承，城南塑造“中国第一历史文化名河”
评审内秦淮西线方案时，叶菊华向东大设计团队出示了一份她1986年手绘的《秦淮风光带规划设想》，以西水关为序曲，东水关为终曲，把十里秦淮分为“清新典雅”（西线）、“古朴雄浑”（中华门）、“辉煌热烈（东线）”3个乐章。这么多年来，内秦淮建设基本按照这样的构想实施。按计划，内秦淮西线休闲文化街区将于2027年建成，从东水关到西水关河街串联、高潮迭起，将连缀成完整的十里秦淮，老专家当年的设想将成为现实。
“内秦淮东西线各美其美、珠联璧合，共同支撑起‘中国第一历史文化名河’。”李建波认为，内秦淮西五华里不是东五华里的“升级版”，也不是夫子庙水上游的“补充”，而是内秦淮东线的“精彩延续”。内秦淮西五华里作为老城南最后的“风水宝地”，在东五华里成为经典游线之后，尤其要精心打磨，使十里秦淮成为串联和引爆城南旅游的扛鼎之作、传世之作。
2024年，南京市秦淮区游客量超过8000万人次，实现旅游收入830亿元。对于正大力发展全域旅游的秦淮区来说，十里秦淮的意义作用远超河道本身，对其建设保护也为社会各界关切。旅游专家打比方说，如果说V形的秦淮河是城南的“血脉”，U形的明城墙是城南的“骨骼”，各景点街区就是城南的“肌肉”，整个老城南不但要经得住背包客穿街过巷的沉浸式体验，还要经历游人从“空中、陆上、水里”的三重视角打量。
由于周边严格控高，夫子庙泮池四面空间净朗，建筑层次感较好，其航拍大图成为代言南京的地标场景。相比较而言，门西地区一些高层建筑显得突兀。在内秦淮西线的渡河口、弓箭坊地块，高楼群成为河边的“碍眼风景”。在鸣羊街，某高层建筑“一柱擎天”，生硬地杵在愚园背后。孙菲说，弱化这些高楼对城南风貌和水上游线的冲突，在建筑、绿化遮挡上要做很多技术处理。
内秦淮东线也非“完美无缺”。雅居乐长乐渡项目地处中华门附近，游客从地面走进去并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可从城墙上看，整个街区没有高低差，建筑状如“火柴盒”排列。
历史片区改造是个“精细活”，要经得起岁月的打磨、历史的沉淀。在城市建设进入存量更新阶段，老城改造尤其急不得、快不得，要讲究天时地利、看准时机条件，谋定后动、不留遗憾。文旅专家认为，对于门西来说，既要打通内秦淮河这样的水脉文脉，又要改造荷花塘这样的老旧片区，还要激活整个地区的社群、消费活力，老城复兴一盘大棋才算破题。尊重历史、与古为新、保护利用的建设发展理念，要一代代传承下去。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顾巍钟
（作者为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
【注：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一般项目“乾嘉笔记叙录与整理研究”（项目编号：19YJA751039）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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